江阴故土
江苏江阴。三间破败不堪的瓦房四周是一片竹林围绕,一条潺潺的小溪蜿蜒,一直通往一座不到50米的山谷,这片并不富饶的土地上,俞敏洪度过了他的童年生活。
俞敏洪家的老屋旧照
童年世界的规则之一是要生存。插秧、割草、种菜......他不能偷懒,人生的字典里似乎只有勤奋。之后的日子里,他将“勤奋”贯彻到底,一天要工作15个小时,演讲不断,思考不止,甚至在疫情期间,这位新东方的老板将自己活成了连轴转的“自媒体人”,每天均保持日更。站在耳顺之年的人生关口去寻找童年的记忆,在俞敏洪眼里,江阴的苦难生活成就了后来的中国教育第一股的美谈。如果细数俞敏洪人生旅行图的起伏线,江阴毫无疑问是这场旅行的起点。年少时,他在小小的江阴眺望更远的地方,那座不到50米的山谷撑起了少年最初的野望。他看着流水浩浩荡荡,一路流向未知之境,这片壮阔与热烈承载着俞敏洪对未来的希望。但未来其实对他并不友好,在世人都知道的故事版本里,俞敏洪是中国企业界最为励志的范本,他参加了三次高考才勉强“上岸”北大。即便是拥有北大的光环与资本,但也难掩被嘲笑的落寞,与后来新东方的其他“两架马车”优越的背景与鲜明的个性相比,俞敏洪简直“土到极致”。尤其是当那年北大的广播里连续三天传来严厉的公开批评声时,彻底碾碎了年轻人对北大的崇拜,随之到来的“出走北大”在当时的人们眼中是一个不争的笑话。是江阴这片故土再次“拯救”了他,留给俞敏洪不止是苦难,还有与生俱来的生意头脑。脚踩在江阴大地之上,这片土地上,曾孕育出海澜、红豆等老牌制造业强企,如果将时间线拉得更长一些,吴仁宝曾将“华西村”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贫困小村发展成为享誉海内外的“天下第一村”......与这群人与这些留下的历史一样,俞敏洪也曾将人生之中的无数次转折归结于江阴这片故土。在新东方创业的初期,当时在北大成立的托福培训班还没有人员的情况下,凭着直觉,俞敏洪搭建了一个“老师+学生”的联盟,以学生免费的帮助,他的培训班小广告布满了当时的北大。也是在这一刻,俞敏洪猛然觉得:“我发现自己还有做生意的本事”。会做生意的当然不止有俞敏洪,还有他的母亲李八妹。新东方进入迅速成长期之时,这位历经坎坷的老太太在培训班外面开起了餐馆和小卖部,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在年底竟然做到了多万的流水。对江阴故土的眷念让俞敏洪的性格中始终被一股柔软与坚韧所缠绕,在岁月的历练中,不断被打磨,不停被锻造。直至新东方成为教育市场上无可撼动的“大象”,俞敏洪发觉童年的那条小溪,其实融入了更远的江河,而江阴这片沃土,其实迈入了更广阔的远方。而他自己,也成为了商界最有争议的人物之一。
美国往事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北大校园里流传着一首名叫《星期天》的歌,词曲皆是当时北大的一位青年教师所作。泡面、烟味以及来自青春的焦虑充斥在这首歌的字里行间。在歌里,年轻人近乎梦呓般地不断重复着:今天又是星期天星期天热热闹闹是校园是校园很快,他的“音乐梦”追上了“美国梦”,支撑着他下定决心的瞬间,是卖掉了一本珍藏的辞典换取了一张前往美国的单程票。当这位年轻人趁着“出国潮”游往大洋彼岸的另一边之时,这一头的国内的俞敏洪将自己的诗稿扔进火堆,在火光中决心创业。在《花花公子》与爵士乐的浸润里,美国的这位年轻人过着梦幻但却入不敷出的生活,但在雨水与汗水的捶打下,俞敏洪硬是将新东方这一教育的“草台班子”干到了利润数百万。他们命运真正交织在一起,尽管是源于北大的青春年华,但更为准确地来说,是在美国。当昔日的年轻人已成略显疲惫的中年人载着俞敏洪,为寻找免费的停车位而焦虑时,俞敏洪知道,他的美国日子其实并不是很好过。俞敏洪追问他的理想是什么,中年人回答“回国搞音乐”,但需要30万。是财富最终让他暂时放下了自己的“美国梦”,俞敏洪用“30万元”拉他入伙,这个“音乐梦”破碎的中年人叫做徐小平。另一个老朋友也是这样被拉入伙的,但他看中的除了财富,还有社会地位。当他发现,不管是在美国的中餐馆,还是大学校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都有人轻易地叫出了俞敏洪的名字,去创业的冲动再一次燃起,他欣然放弃了美国的工作,成为新东方“三驾马车”中的最后一位入局者,他是王强。
但三人间的话语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北大的时候,王强与徐小平掌握着绝对的主导,他们是北大的风云人物,始终站在舞台的中央,如果不是住得近且都喜好读书,他们不会与出身农村的俞敏洪有交集。三人的圈子里俞敏洪始终是被挖苦、被嘲笑的一个,也是最为沉默寡言的一个。王强与徐小平在毕业十几年后,感受到的巨大的落差感是来自于俞敏洪:“在北大的时候,哪有人认识俞敏洪,但是到美国没有人认出我,只认出老俞,这反差太大了。”反差感还在加剧。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维系着三人间微妙的关系。徐小平和王强发觉,俞敏洪不再是北大那个黯淡无光的文艺青年,而是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新东方掌舵者。当这艘船上多了两个人,而且是两个至交好友,前行之路究竟是飘摇,还是稳健,或许只是时间的问题。宣示来得更早一些。在机场迎接归国而来的徐小平时,王强严肃地问起俞敏洪这样一个问题:“你现在是我们的老板,如果将来我们比你赚得多,你能接受吗?”这样的姿态,似乎拷问着俞敏洪如何定义三人之间的关系,也告诉俞敏洪这样的道理:我们不是打工者,我们还是挚友。纠结就此产生,危机也埋下种子。俞敏洪始终难以建立起对于王强和徐小平绝对的领导权,哪怕是一句“俞总”至今也难以说出口。而王强与徐小平却嗅到了新东方内俞敏洪的“家族”气味,这两位在西方文化环境下成长的管理者不会允许“人情社会”在新东方的存在,俞敏洪遭到了来自两位挚友的批评:“我们是在与俞敏洪共事,与我们所倡导的北大精神、新东方精神共事,不是与俞敏洪家族共事。”这场批评随即燃起了新东方长达数年的股份制改造风波,来自俞敏洪与小股东利益集团的剧烈冲突成为新东方发展以来最为剧烈的一次动荡,最终合伙人成了散货人,徐小平和王强离开了新东方,做起了天使投资人。离开新东方三年之后,徐小平曾对俞敏洪讲过他经常做的一个梦:“我说我天天夜里梦见你,梦见新东方这帮人在玩,我想跟你一起玩。”醒来的时候,徐小平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但这份对新东方的眷恋在他的眼中并没有得到俞敏洪应有的回应,像对着一堵墙。年,新东方在线赴美上市路演,俞敏洪登上前往纽约的飞机,或许是回忆起多年以前的美国往事,他给团队发了一条这样的